— 唱月思 —

【墨痕×樱空释】《是废稿,弃坑了,写不下去了》

  非典型性银河帝国中古星际魔幻背景,中西结合,不中不西,有生子情节。


  露台很高,被花丛和月光围困住,高到听不见人声,适合幽会。

  花是蔷薇和晚香玉,浓红炽烈,霜白鲜明,月光如粼粼水波,红与白成了漂浮在湖面上的绮丽倒影。他抬起一只手腕,却将点缀在袖口的海水珍珠展露无遗,像圆转光滑的眼泪,一滴一滴,荧荧然。

  他的指尖触碰到花丛月光中唯一的一片暗色,一枚覆住了墨痕左眼的金属眼罩,颜色深沉,犹如裁剪了一片阒然的夜幕。其上凹凸扭曲的花纹,恍若死星坠落于夜时遗留的轨迹。

  而墨痕的右眼,睫毛很长,森林长而浓郁的阴翳,半掩着一颗鲜活流动的黑艳星辰。

  也许是被这样的反差迷惑了?清凉的酒液途经肺腑,全身徐徐升腾起一股容易使人自以为是的兴奋与灼热。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为他摘下这枚金属的桎梏,从此,死星重获新生。

  但墨痕轻轻一偏首,避开了。

“礼尚往来。”墨痕低声说。语罢,他瘦金笔锋般的左唇边微翘,露出很浅的一缕笑意,像刀尖或蝴蝶鳞片折射出的,纤薄而危险的闪光。


“礼尚往来?”

  他忍不住向墨痕凑近过去,绛红色的眼睛里铺满了月光的涟漪。鼻息近在咫尺,暖意相闻,一口阿芙蓉的轻烟飘袅袭来,墨痕的呼吸正似有还无地拂在他颈间,若即若离。

  该怎样礼尚往来呢。亲爱的,看在鲜花和月光的份上,别太难。

  墨痕的答案,则是向他手中的高脚杯,散散漫漫抬起的下颔。


“嗯?它刚被我喝掉了一些,假使你不介意的话。”

  另一只手腕亲昵柔顺地抬起,淡金酒液在郁金香花盏般的杯身里,心荡神移地摇晃出一小朵浪花,二人的声息像彼此织缠的黏丝,勾结成一张细密颤栗、暗流涌动的蛛网。墨痕略微垂下头,就着他的手,欲将酒液饮下,温热的嘴唇缓缓衔住了冰冷的杯壁,一根细长漆黑的软鞭,却快得如某种转瞬即逝的幻觉,从墨痕背后迸出嵌满毒刺的触须,在刹那间绞住了持杯之人的身躯。高脚杯无声无息地跌进了花丛,绛红和雪白的花瓣上倏忽沾染了飞溅而出的酒滴,迎着月色,斑驳闪动,像几簇摇摇欲坠的露珠。

  露珠从花瓣的边缘滚落,绛红色的伪装,从第八名暗杀者死寂的瞳仁上一寸寸褪去,直至恢复为它原本的冰蓝色虹膜。

  酒醉使人自以为是;轻声低语使人掉以轻心;月亮和花朵使人目眩神迷;笃信自己即便短暂地放松了警惕,也一定不会失手的猎人,则愚不可及。

  珍珠溶为一捧哀婉的淡白雾气,吹过眉睫,洇入花香,最终飘散去了不可知的远方。墨痕的眼睛,从这具正逐渐被毒液分解殆尽的尸首上冷冷一掠而过,随即,他敛眉、转身,快步走向了灯火通明的歌剧院大厅。

  今夜,歌剧院里在举行一场据说是奇珍异宝,云屯雾集的拍卖会。


  他经过曲折的长廊,雪点在长廊中闪烁游弋,像飘忽不定的白蝴蝶,扑打进墨痕的眼角余光里。他倏地顿住了步伐,侧过眸,定睛一望,才发现是一尊庞大的铂金立钟,作为幻雪帝国的遗物之一,被人具有浓烈轻蔑意味地陈放在此处。待钟摆敲响零点,一百只幻术化作的水晶云雀,便从立钟里灿烂窸窣地飞出来,按照低声部、中声部和高声部,齐声吟唱歌剧《天鹅湖》的序曲。

  那时,墨痕将家搬到了千灵聚落的雪雾湖畔。然而雪雾湖已有许多个星历年未下过雪,准确的来说,自从幻雪帝国召集了残余的星舰,对已经兵临王城之外的火族军队发起了一场以惨败告终的守卫战后,九大星域中,便再也不曾落过一片雪花。

  但偶尔,也会有千万分之一的例外。

  就像某个初春的清晨,他被一阵清甜婉妙的低吟浅唱,自一个浑浊懊丧的梦境中唤醒,待睁开眼时,那个人正伏在窗边,柔黑微卷的发缕披拂在肩头。于是,他舒展开了双眉,定定地凝望、笼住他,那个人大约是察觉到了他溯游荡来的眸光,便不唱不啦啦啦了,而是转过眼来,抿着嘴,朝他盈盈一笑, 眼底流转着一片皎净纯然,“你看,下雪了。”

  然后,他又带了点小小得意地对墨痕讲,“猜得出我唱的是什么吗?是天鹅湖的……唔……”

  余音被舌尖柔软地吞吃。

  窗外旋转着无数的细小白绒,将这个清晨,诗化成一个幽凉绵密的轻吻,吻缭绕在唇间,融作弥天漫地的温柔雪雾。雾濛濛,浅褐的湖岸上,叮叮,一只小鹿悄悄跃起,踏碎了白樱花色的薄冰。

  再后来……

  墨痕阖起眼,又睁开,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冷的,淡漠的。


  唯有记忆里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在早已岑寂无人了许久的雪雾湖上。




  最末一只水晶云雀拖曳着星辉明丽的尾羽,翩跹飞回了银钟,墨痕抬起脚步,一路走过长廊,穿过大厅,返回到二层的包厢,落座。

  火燚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包厢对面的舞台,台上的拍卖师在拍卖一只被鉴定为来自旧星历纪年时期的象牙八音盒,鎏金斑驳的小天使站立在音盘上,鼓动玫瑰红的两腮,吹奏着油彩半褪的百合花号角。尽管它的精美程度,远不能与现世的造物相提并论,但胜在古朴、原始,原始到可以用来粉饰门庭的程度。

  他听见火燚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它吗?”

  墨痕依然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垂下眉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比起酒来,他的确更喜欢茶。温润清苦的液体脉脉流淌过唇齿,滑入喉咙,火燚没有再说话,不如说,他本来也不需要墨痕的回答。

  墨痕对火燚的印象也绝不算好,火燚的身上,有一股长期被声色犬马浸淫出的油滑暴戾,为墨痕所不喜。但这无关紧要,只要火燚能够在这场拍卖会中平安无事,墨痕的任务便完成了,如若他要找的人不在王都,他也不愿在王都多作停留,因此,火燚于他而言,无非是一位让人观感不太愉快的顾客罢了。

  所以——

  拍卖师开始以冗长华美的言辞,极力渲染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是多么的勾魂眩目、世间稀有。握在掌心的杯盏余温尚存,墨痕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轮廓如盛开马蹄莲的宽阔舞台,对台上进行的长篇大论置若罔闻。根据火燚一方提供的情报,今晚,潜伏在剧院里的暗杀者共有九名,露台上,第八名暗杀者已经在他手中身亡,那么,最后一名暗杀者呢?


  直到拍卖师的声音,在墨痕的耳畔戛然而止。

  皎洁的细羽滑过云雾。

  视觉隆重地取代了听觉。目之所见,一重重玫瑰红的丝绒帷幔,云霞水波一样地曳开。一辆由两只纯白天鹅牵引着的车驾,像初升的银亮月轮,分隔了天空与海洋,从一重重霞影水光、海市蜃楼的深处,缓慢荡入了在场诸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一时间,月华缤纷,如花吹雪,天鹅在银纱缥缈的云间,袅娜地圆舞、漂流,迤逦回旋过数匝后,才飘然从容地收拢了羽翼,亭亭降落在舞台的中心。

  降落的车驾似潘多拉魔盒,亟待开启的魔盒里,栖息着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芬芳秘辛。

  但它并不是一辆真正的车驾,而是一只被装扮成车驾的精美囚笼。银丝囚笼四面镂空,缠绕着镶有细碎珠贝的象牙卷叶花蔓,花蔓葳蕤盘旋,浮动起幽幽的莹彩,仿佛云层中的斑斓星子,忽隐忽现,珠光交错。

  这一切,当然也不可能是真实的天然景观,云层、月光、天鹅,皆是由数据和机械构造出的完美拟态。负责为这场拍卖会布景的设计师,想必对这所歌剧院里上演过的最负盛名的剧目:《天鹅湖》,颇为熟知。这件拍卖品的出场方式,与第三幕中的“奥杰塔公主降落在城堡”别无二致,至于《天鹅湖》拥有的一部分盛名,要拜一则模棱两可的传闻所赐。它的舞台设计顾问,是一位技艺极精湛的宫廷画师,传闻中,这位画师在因战乱离开画院前,曾应王室之邀,为某一位尚未成年的殿下画像。


  雪是冰晶编织的障幕,障幕是神秘、掩蔽,冰雪的臣民们一贯奉行这种含蓄主义的审美,王族习惯把自己隐藏在一层层冷色调的锦缎、皮草,和雨雾般的白纱垂幕间。蓦地,窗前薄纱摇漾似烟,被一缕迷失了路径的微风无心拨弄开来,侧殿里,画师仍在等候着姗姗来迟的画中人,窗外绽放了一丛丛浅蓝的欧石楠,与珍珠色的雪花莲。女官小心翼翼地提起缀有银铃的丝绸长裙,灵巧地穿行过这片水蓝或月白的芬芳晨雾。铃音清婉,女官的语调轻软,像新抽出的纤细花茎,星星点点,将早春的凉意染得嫩绿明快,“殿下让我代他向您道声歉,他不想在这里画了,请您随我去花园吧,殿下在那儿等您。”

  通往花园的林荫小径曲曲折折,小径两旁,梧桐与柳枝泛着浅浅的青,女官引着他,走到了青的尽处,一片纷繁而朦胧的柔白,触目如云,偶有风过,吹落数点碎瓣,沾惹襟袖。云怎会被吹落呢?细看取,不是云,是雪樱花,幻雪帝国的王宫内遍植此花。不远处,宫人们茜粉鹅黄的裙裾与莺歌燕语似的嬉笑声,在层层叠叠的白樱间明灭摇曳。

  忽然,轻罗春衫、嫣嫣笑语,都如同被惊飞的彩蝶般,一眨眼飘散开了,只见一架秋千,从一簇簇云影叆叇的雪樱花中,轻倩地荡了出来。人荡着秋千,秋千荡乱了宛如月华漫流的银色长发,风吹花落,落花似云絮,婉转地荡过睫羽,却偏偏荡不进他眼底两泓晴光潋滟的水蓝,真真教花儿伤心。素来只有美人为花发愁的,而今,竟是花为他发了愁。


  花吹雪簌簌,若云度月溶溶。

“天鹅在云间旋舞。”

  很自然而然的,画师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小心点,释殿下!”女官望着那荡秋千的人,惊呼道。


  风送香远,秋千越荡越高。画师还未来得及将这一丝不太庄重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走,便倏觉一段柔滑沁凉,轻如无物地扫在自己腕上,香气霏霏。他匆匆低下头去瞧,原来是长长的一段素纱佩带,被风自谁的衣襟上解了下来,又误打误撞地吹到他手腕上,袅袅挂住了。

  另一厢,翦琼堆雪的樱花云间,笑渐不闻声渐悄,秋千渐停了,正为殿下拢鬓的侍女眼尖心细,说扣在殿下衣襟上的佩带少了一只,宫人遂莺飞燕舞似的,娇音呖呖地到处去寻。坐在秋千上的小殿下却笑了,他眼波悠悠一抬,抬向兀自呆立着的画师,一双剪水春蓝,娟然流向春川,“你们别找了,不是在他那里吗?”

  画师这才醒过了神,忙用双手把佩带捧住了,轻飘飘的冷香,立时盈了满手。见宫人要往画师手里取回佩带,小殿下又摇头,他牵了牵宫人的袖角,随后将襟前的另一只佩带也解下了,一边明眸粲粲、语声清清地道,“被别人碰过的,我不喜欢了。你把这一只也送给他吧。”

  

  听说这一幅画,足足画了数月有余。奇得是那一对绢纱佩带,直到画像绘成,附在轻纱烟罗上的香气,依旧凉冽似水,芬郁不散。

  可惜,往事容易冰消,雪国之雪终化灰土,昔日在花影晶帘下翩然来去的佳人艳姝,无不风流云散、珠碎成尘,徒留前朝旧曲,替他人翻奏新声。刚才在月雾星云间旋舞数匝的天鹅幻影,应是最明了的例证。至于这蜷卧在马车之中的人影,连歌剧故事里虚构的公主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件即将被任意买卖的货物罢了。拍卖师称他出身自冰族。据传,战事结束后,冰族人已所剩无几,他们大多生有一张耀人眼目的华丽面容,美人难得,何况是国破家亡的美人,听起来,更添了一重楚楚可怜的香艳意味。

  囚笼里的货物受惊似地抬起了头,蕴满雾气的水蓝色双眸里漾起了慌乱的波光。他遍体寸缕未着,只披着一张狐皮,姑且作遮羞之用,狐狸的皮毛漆黑,却愈显出肤光胜雪,被狐皮半掩半露着的肩头,圆润而莹滑,像是被春雨洗濯得吹弹可破的白玉兰花苞。这花苞似乎承受不住蜂拥而至的热切视线,便怯生生地往狐皮里缩了一缩,想躲。几缕柔长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轻曼垂散,发丝不经意地掠过了唇瓣,两瓣宛若用花蜜揉成,凝露含香的嫣红。

  冰族的美人果真名不虚传,这件拍卖品,显然让火燚格外兴奋,他从座椅里直起身,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定。对拍卖品有兴致的不止是他一人,示价仪上的数字在不断攀升,拍卖槌停在半空,始终不舍得落下最后一击。座中追艳逐美者有之,逞豪斗富者有之,被肆意抛掷出去的金银币,渐渐扭结为汹涌的火焰,不动声色地将空气熬煮成了炽热沸腾的岩浆。

  同样不动声色的,还有墨痕。

  他仍然锐利且沉默地坐在阴影里,脸庞半明半昧地浸在幽黯的光线中,仿佛一块有瑕疵的冷玉。

  除了,当他看向囚笼时,在某一个瞬间里,墨痕的眼里剧烈颤动起了一根绷紧的细弦。几片碎雪纠缠着坠下,一个好像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的名字,险些沿着这根脆薄微妙的细弦,脱口而出。

“霰雪。”

  他与霰雪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该如何定义?事实上,连墨痕都不能完全说清,纵使他们曾有过几年相濡以沫的时光,他们有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亲吻,有过一些酣畅缠绵的交欢,但从未有过什么郑重其事的承诺。在如此险恶混乱的年代,承诺是一种奢侈而落伍的枷锁,没有人愿意长久地接受枷锁的囚困,从此为谁朝朝暮暮地哀愁、欢喜、想念、心碎。所以,在一个日光浅淡的清晨,鹿群正往温暖的南方行省迁徙而去,霰雪也轻悄悄地与他告了别。当墨痕从又一个浑浊懊丧的梦境里醒转,枕边暗香犹在,霰雪却已踪迹全无,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他再也没有回到千灵聚落,回到雪雾湖畔的“家”里,他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就如从前,他毫无征兆地降落到自己身边。亦或是一捧空花幻梦,他其实从未真正地出现在自己的注定里。

  墨痕无法,更无暇分辨自己究竟是何心情,他只是偶尔在想:雪落尽了。

  再后来,他也离开了雪雾湖。湖上,薄雾的霜色牵住了路过的风,自顾自地飘荡着,悠悠渺渺,日复一日,飘去再飘回。


  他只是,在每一次有目的和无目的的航行中,在无所事事的时候,顺便的,丝毫不在意他的四处寻找他,仅此而已。

 

  

  除却发色与瞳色,囚笼里的冰族人,跟霰雪的容貌神态相差无几。霰雪乌发黑眸,冰族人银发蓝眸,这固然能作为证据,作为用来说服自己的证据,告诉自己,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只是暂时不得解脱的妄念在对自己作祟。

  可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相像到这般地步么?

  墨痕努力让自己别再去想这些,但无数冗杂纷乱的思绪,不由人,不顾人,不依不饶,唤着他去想念谁。千丝万缕,似有意似无意地萦挂在他心底,暗自攀缘缠结、枝枝蔓蔓,青黑的枝叶,银白的萝蔓,乌发,蓝眸……


  蓝。

  墨痕的睫毛向外张开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第五名和第八名暗杀者,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蓝眼睛并非冰族人独有,除冰族以外,还有南星域的寻梦族,西星域鲛人族的某一分支,一部分居住在北方边境的混血族群等。但这里是王都,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多半是赤目红发的火族人,因此,第三次出现的蓝眼睛,反而值得留意了。

 

评论(5)
热度(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2022-04-18

8